和羅永浩學辟謠

羅永浩的邏輯確實厲害。
8月10日正值七夕,4萬人在DY直播間陪羅永浩,一位觀眾發彈幕,“這件事情你不地道,再也不喜歡你了”。羅永浩回擊:“你喜歡不喜歡我是你的個人主觀,而且我也不在乎,我不缺人喜歡,我也不缺人恨,但你要認為我這事做得不對,那就得擺事實、講道理。”
羅永浩一張嘴,就像架起了一挺機關槍,輻射面廣,準度極佳。當晚,他選擇在擁有2300萬粉絲的“交個朋友”主賬號直播,直播期間如同2001年至2006年在新東方教學一樣干起了老本行——“上課”為主,賣貨為輔。
這次不是英語,而是邏輯。
當晚,羅永浩帶著《學會提問》一書來到直播間。這是一本由美國經濟學教授尼爾·布朗和心理學教授斯圖爾特·基利合寫的邏輯學專著,該書已加印至12版,豆瓣評分8.6分,本書主要寫的是培養批判性思維——如何找出真問題,如何謹慎得出結論以及鋒利地反擊。
來源:直播截圖
這本書似乎成了羅永浩20多年來“吵遍天下無敵手”的心法秘籍,他強調說,“江湖行走,邏輯最重要。”
“你們的出路,要么去北京六院,要么上免費的邏輯課。”羅永浩揶揄直播間的一些無腦粉絲,讓它們去買《學會提問》這本書來學習。北京六院全稱是北京大學第六醫院,是世界衛生組織(WHO)北京精神衛生研究和培訓協作中心。
上述爭執源于這幾方:羅永浩的“前司”新東方,前老板俞敏洪以及董宇輝。8月9日,羅永浩發了一封名為《關于近期一些傳聞和謠言的事實澄清》的澄清信,全文5000字,回應外界對羅永浩近期在俞敏洪和董宇輝事件中的一些指責。此前,一個有著“俞敏洪22年好友”頭銜的新東方前員工“炮轟”羅永浩,指責其挑起企業與員工個人之間正當權益的離間、毫無感恩之心、忘恩負義等。
在羅永浩看來,所謂挑撥離間是他數次為董宇輝鳴不平,為這個新崛起的流量王者被俞敏洪“欺負”了。
涉及多方的是非曲直,恩怨情仇,外界不易評判。就這封“回擊信”,和歷次自己下場“肉搏”謠言結果來看,羅永浩這套“擺事實、講道理、說邏輯”的敘事,有點意思。
常規辟謠大多集中在如下模式:第一種,“我不是,我沒有,別胡說”,三連否認;第二種,核心問題簡單提,宣傳材料CTRL+C,顧左右而言他;第三種,態度硬氣,律師函警告,主打一個“小心我告你誹謗”。
羅永浩則不同,他總是能將輿論場拉回到自己的邏輯敘述里,用他擺出來的事實講道理。如同傳記作家沃爾特·艾薩克森描述喬布斯和馬斯克擁有的“現實扭曲力場”一樣,羅永浩似乎也有這樣的能力。以下是羅永浩在8月9日和10日直播間關于邏輯思維的部分討論,我們做了一些外延。
打斷的藝術
人與人談話聊天,總是害怕打斷對方,這被視為一種不禮貌的行為,羅永浩則不然,他這樣說“打斷”:
“有人說,你怎么老打斷別人說話,這就有問題了。如果對方跟你扯,這時候一定要打斷,要不然你就上當了,但是很多人沒有受過專業訓練,不自知還不許別人打斷。如果他問我什么,我跟他扯犢子,他就要打斷我,反過來也是一樣,這個是辯論的基本常識。”
羅永浩舉了個和王自如約架的例子。2014年,他和王自如的網絡約架,兩人在優酷進行了3個小時的對談。后來,一位名叫“清涼游俠”的西瓜視頻創作者專門統計了兩人的“插嘴”,也就是打斷對方講話的次數——羅永浩為77次,王自如為79次,次數相當。
作為錘子科技創始人,當時還是該公司CEO的羅永浩打斷王自如的態度顯得咄咄逼人和強勢,有時候也會從產品討論上升至人身,這讓王自如手忙腳亂。
打斷對方,是為了將對方的思維拉到自己的軌道上來,而不是陷入別人的邏輯中。在羅永浩推薦的《學會提問》這本書里,也有專門一章來論述“推理過程中有沒有謬誤”,并列舉了3種常見的“詭計花招”:
第一,提供的推理需要明顯錯誤的或者讓人不能接受的假設才能成立,因此使推理和結論顯得毫無關系;第二,把那些明明和結論無關的信息弄得好像和結論有關,以此來分散我們的注意力;第三,看似為結論找證據,而證據算數的前提則取決于結論已經成立。
《學會提問》的作者還認為,接受還是拒絕一個立場,感情上的依戀絕不應該成為最重要的基礎。
羅永浩也是持這樣的觀點,他對一邊倒的觀點十分警惕,他這樣說:
“你要說永遠支持A,永遠支持B,都是要不得的,一定是對了支持,不對的時候不支持,多數人做不到這么一個基本功,這是令人心酸的一個事實。”
比如此次羅永浩與俞敏洪“22年好友”之間的糾葛,部分網友的看法是,怎么看不見羅永浩的朋友來助拳。對此,羅永浩說,“我的朋友們都不敢出來,怕耽誤我事兒。第一知道不需要幫手,第二出來幫,很可能把我惹毛了,所以都不會出來幫。”
羅永浩非常親密的朋友黃晉章評價他,他不會因利益原因跟我翻臉,但他完全可能因為他看重的某條原則問題,說翻臉就翻臉。
強勢批判性思維
長達5000字的《關于近期一些傳聞和謠言的事實澄清》中,首要回答的問題是“這么多天了還沒完沒了”“死死咬住不放”“得理不饒人”等模糊、感覺、概括的觀點。對于這些感受,羅永浩列舉了時間、事件以及截圖等詳細、客觀的證據,來戳破這種朦朦朧朧。
8月10日直播間,有網友說,“天天看你沒完沒了,真敗人品”。羅永浩是這樣反擊的:
“‘沒完沒了’和‘真敗人品’是兩件事兒。如果沒完沒了說得不對,那不需要沒完沒了,只要一次說得不對就是敗人品,如果說對了,1000次,1萬次,只能說你煩。你煩是你的主觀判斷,你說敗人品,這就是事實判斷,所以如果你看到一個人沒完沒了,比如說祥林嫂、羅林嫂,什么白眼狼沒問題,忘恩負義沒問題。
現在我想說的是如果一個人說得沒有錯,他沒完沒了,你聽煩了,你主觀判斷就是你討厭,這是沒有問題的。但說人品不好,人品不好跟這個沒有關系,如果你要說一個人人品有問題,你要擺事實講道理。”
有人說這套說辭是“詭辯”,羅永浩反擊說,“我的小學老師來了”。羅永浩曾回憶,小學和老師辯論,老師辯不過,就指責他詭辯。
羅永浩是一個擁有強勢批判性思維的人,這樣的人往往有著強大的邏輯自洽,它要求我們用關鍵性問題一視同仁地質疑一切,包括我們自己的主張,強迫自己辯證地看待我們的初始看法。
還是以羅永浩舉例,他在直播間賣四角內褲,使用一個假體模特來演示,這時候,他問屋子里的人,“在直播間賣貨的時候不許(真人)演示。為什么那么多直播間穿得很暴露跳舞沒事,我并沒有真想做這事,我們也不是要抬杠,純好奇是的,他們有沒有邏輯自洽的一套監管規則”。
從羅永浩的視角,人、事、情都有底層的規則和邏輯,他這套邏輯并不一定完全正確,甚至有時候頗為雙標。比如,羅永浩一直抨擊新東方的某些下屬拍俞敏洪的馬屁,但這種情況在羅永浩身邊也會上演。
有人問正在直播過程中的羅永浩,你(直播)旁邊不是也有一個馬屁精?
羅永浩這樣回復:“這個經不起邏輯推敲,為什么?一般來講,公司里領導講話,有下屬同事呵呵樂(鼓掌),你可以說他馬屁精,是有一定事實基礎的。你告訴我,哪個領導講話的時候,這個領導(指羅永浩自己)是中國數一數二的脫口秀演員,如果他下邊所有人哈哈大笑,都非常自然。”
理想主義是一面大旗,它可以裝下很多東西,人們給予羅永浩的寬容也是基于此。
此次羅永浩與俞敏洪、東方甄選的論戰,他可能會“拉黑”一些朋友。他這樣說,“該表態的時候沒表態,我沒怪你沒表態。但是,你現在嫌我多說了幾句,來挑我理兒,這不叫挑理,你這叫有病,我沒有理上的錯,你看我說得多了。反正我可以理解,但不要跟我說這種話,歡迎絕交,我特別不在乎,看得非常淡。”
羅永浩這套邏輯,哪怕好用,也還是少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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