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6歲被拐，聾啞女尋親26年終圓夢：靠在母親肩頭開心得像個孩子
新聞記者 李博
通訊員 黎袁媛 趙萬佳
湖北利川人黃小艷怎么也想不到，一起發(fā)生在山東煙臺的案件，竟讓他找回了走失26年的親妹妹。
1998年，家住利川市毛壩鎮(zhèn)芭蕉村的聾啞人黃成在趕集時被拐。26年來，黃成一次一次比劃著手語，前往廣東、上海等地尋親。親人們也從未放棄對她的尋找，一次次求助于警方和網(wǎng)絡(luò)，卻始終沒有任何消息。
“比中了！比中了！”終于在DNA庫里比中了，今年8月，因一起偶然的案件，黃成的DNA信息被錄入數(shù)據(jù)庫，并與母親的DNA信息比對成功。這意味著黃成二十六載的尋親路，終于畫上了句號。
10月26日，黃成在利川老家為母親送上70歲生日祝福，一家人喜極而泣，未語淚先流。
失散多年的親人團(tuán)聚一堂，黃成特地?fù)Q上一襲紅衣為母親祝壽
花季少女消失在集市
星斗山國家級自然保護(hù)區(qū)，山高林密，溝壑縱橫，是清江的源頭，動植物生長繁育的天堂，芭蕉村便深藏于青山綠水之間。這些年，每到夏天，便有大量來自重慶、武漢等地的攝影愛好者和旅居人士，前去納涼觀光。
20世紀(jì)90年代，這里卻是另外一番模樣：交通不便，與世隔絕，一到冬天就大雪封山，當(dāng)?shù)匕傩丈铑H為困苦。
黃家的生活則更為不易，父親黃文賢高度近視，視力幾近為零，砍柴都要趴在柴蔸上；母親王書明體弱多病；4個孩子中，大姐黃小艷和四弟黃旭健康，二妹黃成、三弟黃偉則是聾啞人。
“妹妹性格活潑，特別喜歡織毛衣，小鴨子、小花，不管什么圖案一看就會。”黃小艷回憶，雖然黃成從小沒上過學(xué)，只認(rèn)得家人的名字，但眉清目秀的她心靈手巧、心地善良。每到采茶季節(jié)，懂事的黃成還到隔壁村親戚家采茶來補貼家用。那時，四姐弟的生活清貧、簡單，跟著大人去趕集是生活中最為快樂的時光。
1998年6月8日，黃文賢帶著黃小艷和黃成再一次踏上了趕集的路程。新鮮的果蔬、現(xiàn)宰的豬羊、瓜子花生糖果摞得像一座座五顏六色的小山，叫賣聲、吆喝聲此起彼伏，黃文賢和黃小艷在熱鬧非凡的場景里失去了警惕，16歲的黃成則被不法分子拐騙上了前往遠(yuǎn)方的客車，一去不復(fù)返。
走失前兩天，16歲的黃成在集鎮(zhèn)照相館拍照留影
黃小艷和父親驚慌失措地找到8公里外的鎮(zhèn)上。熟人告訴他們，黃成好像被人帶上了去恩施市的客車。黃小艷和父親立即前往恩施城區(qū)尋人，他們四處張貼尋人啟事，見人就問，逢客車就攔，十幾天時間過去了，還是沒有一點消息。7月，尋人未果的他們回到集鎮(zhèn)，并向毛壩派出所報案，但由于當(dāng)時條件有限，警方也未能找到黃成。
父親留下遺愿：找回二妹
2005年，王書明患上淋巴癌。為了治病，家里負(fù)債累累。2014年，芭蕉村被列入重點貧困村，恩施州農(nóng)科院等4個恩施州直單位成為該村精準(zhǔn)扶貧幫扶單位。
一次，駐村工作隊員、恩施州農(nóng)科院高級農(nóng)藝師曾凡忠?guī)ш犠咴L慰問困難群眾，當(dāng)他們走進(jìn)黃文賢家的木板屋時，黃文賢夫妻倆以為一行人是為失蹤的女兒而來，未等他們說明來意，便拿出一摞照片和文字資料，講述女兒丟失和尋人的經(jīng)過。望著夫妻倆眼中的淚水和滿臉的期盼，誰也沒忍心打斷這一家人的述說。臨走時，曾凡忠緊緊握住黃文賢的手安慰道：“我們一定盡全力幫你們找到女兒！”
此后，曾凡忠多次來到黃文賢家了解情況，幫助他們解決生活困難。10年來，曾凡忠雖然工作崗位變動了，但幫忙找人的初心始終未改。他手把手教文化水平不高的黃小艷搜集整理材料，發(fā)往央視《等著我》欄目組和“寶貝回家”公益組織，主動接洽志愿者并常年保持聯(lián)系。
曾凡忠?guī)兔ο蜓胍暋兜戎摇窓谀俊ⅰ皩氊惢丶摇惫鎸びH網(wǎng)上傳資料
“我出生于貧困農(nóng)村，年幼失去母親，聽說這個家庭的故事后，心情十分沉重，非常同情他們的遭遇。我想黃成在世的可能性很大，找到她，圓這個家庭親人團(tuán)聚之夢，是對這個家庭最大的幫扶！”2015年6月30日，在給央視《等著我》欄目的求助信里，曾凡忠動情地寫道。
公安民警也一直沒有放棄尋找黃成的下落。全國公安機(jī)關(guān)DNA數(shù)據(jù)庫建立后，利川市公安局刑偵大隊民警很快便將王書明的DNA錄入了數(shù)據(jù)庫。遠(yuǎn)在他鄉(xiāng)的黃成，則一直沒有機(jī)會將DNA錄入系統(tǒng)，所以一直沒有比對到有用信息。
這些年，在各級黨委政府和相關(guān)部門的幫扶下，黃家人齊心協(xié)力，日子越過越好，還修起了4層樓房，緊鄰新屋的木板屋和楠木樹卻依舊保持著原樣。“不要拆老屋，不要砍樹，妹妹回來才認(rèn)得到家！”黃文賢說，留著它們，女兒黃成回來時，才認(rèn)得到家。2021年，黃文賢因病去世。去世前，他叮囑黃小艷：“一定要找到你二妹！”
還好沒有放棄，26年后一家人終于團(tuán)圓
“黃成找到了，人在山東！”2024年9月29日，電話里終于傳來了一家人期待了26年的好消息。那天夜晚，王書明和幾個孩子幾乎一夜未眠。
原來，山東煙臺警方今年8月在辦理一起案件時，采集了黃成的DNA信息，并放入了全國DNA大數(shù)據(jù)，信息隨即比對成功。利川市公安局民警得知信息后，立即與煙臺警方對接，并將尋親家屬的情況和住址提供了過去。煙臺警方也把黃成如今的照片發(fā)了過來，利川警方將照片發(fā)給黃小艷姐弟，兩人一眼就認(rèn)出是走失的黃成。
在警方的幫助下，黃小艷與黃成添加了微信。微信視頻接通那一刻，親人們淚水奪眶而出，久久地說不出話來。
10月1日，黃家一行9人從利川市駕車出發(fā)，前往1700公里外的山東省招遠(yuǎn)市阜山鎮(zhèn)閻家村。等待家人到來的黃成早已泣不成聲，在看見家人的那一剎那，黃成沖上前將26年未見的大姐緊緊抱在懷里。
黃成（左一）一家人在老屋前合影留念
見到黃成后，在黃成的手語和婆家人的口述中，黃成這些年的遭遇被艱難地拼湊出來：當(dāng)年，黃成幾經(jīng)周折，來到山東省閻家村，遇到好心人于學(xué)剛一家人。同為聾啞人，于學(xué)剛對黃成十分體貼，兩人最終結(jié)為夫妻，可黃成對“回家”的渴望，一直沒有消失。丈夫和婆家人十分理解她的心情，支持她尋親，但是黃成的記憶受損，不能提供有效的家庭信息。
為了尋親，她去過廣東、上海、海南……錢花光后只能流浪，多次被當(dāng)?shù)厥杖菟杖莺笥炙突厣綎|。結(jié)婚時公婆送的金首飾、打工攢下的錢，統(tǒng)統(tǒng)變成了回家的“路費”。
隨著時間流逝，黃成的記憶漸漸恢復(fù)，公公也教會她認(rèn)一些簡單的字。她不僅寫出了黃家全家人的名字，還寫出了“湖北”“恩施市”等字樣。黃成曾在當(dāng)?shù)匾幻魇┘耸康膸ьI(lǐng)下回到利川市和恩施市，憑著依稀的記憶，到處尋找“有木屋和大樹”的地方。茫茫大山，尋親猶如大海撈針，她始終未能如愿。
10月6日，黃成終于回到家鄉(xiāng)。當(dāng)看到夢里心心念念、不斷尋找的老屋和大樹時，所有的記憶在這一刻涌起。26年，她終于等回了親人。
為了補齊26年來的思念，黃成在家里待了20余天。10月24日，一家人在老屋前合影留念，黃成依靠在母親的肩膀上，笑得像個孩子。
10月26日，王書明迎來70歲生日。幾兄妹為母親準(zhǔn)備好一桌子飯菜，黃成特地?fù)Q上一襲紅衣為母親祝壽，歡聲、笑語、激動的哭泣，此起彼伏。“爸爸，您老人家的在天之靈看到了嗎？您的二女兒、二女婿回家了！”黃小艷欣喜地在微信朋友圈發(fā)了一組全家福照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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